第49章 劝酒(1 / 1)

女孩子对于初恋往往是最难忘怀的, 即使那只是一段未曾表露的暗恋。

谢思茹就是如此, 那天以后她不止一次地向宫里递了帖子, 说自己对太子妃倾慕已久,企望与太子妃一聚。字里行间尽是真心实意,乔薇看了都快被感动哭了, 不过她仍是二话不说拒绝。

既然陆慎赌神罚誓说他对谢思茹并无绮念,乔薇当然得成全他的坚贞。至于乔薇自身么, 她虽然很想做一个贤德的女子, 可也犯不着把年轻小姑娘往男人怀里推——那是老鸨子该做的事。

谢思茹屡屡碰壁, 却仍锲而不舍地托人向东宫传话。乔薇被她缠得没法,索性将寄来的信笺一股脑扔进库房里, 再用大铜锁锁上,看也懒得看,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?

不过当嘉禾帝设宴款待武威将军谢蕴时,乔薇就不得不出席了。她虽然很想称病, 但一来前日刚向赵太后请过安,人人都见她气色红润、身健体壮,半点也不像风吹吹就能倒的样子;二来,她若是不露面, 没准谢思茹更会闹出些幺蛾子, 又有陆锦绣从旁帮她,两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!

还是去去好, 有她盯着也安全些。

乔薇计议已定,便梳妆打扮前去赴宴。

其实应该算家宴, 除了谢蕴及他的几位西北同僚,来者多是王室宗亲之流,也可见嘉禾帝对这位将军的重视——听说谢蕴才在西北打了胜仗,大破戎狄,嘉禾帝圣心大悦,自然得表示嘉奖。

因此连几位亲王世子也跟了来,个个唇红齿白,俊逸非凡。谢家如今就是块肥肉,谁都想分一杯羹,要笼络人心,联姻自然是最好的途径。

可谢思茹看也不看这些富贵公子,一双眼睛牢牢锁在陆慎身上,仿佛这辈子就认定了一个人。

乔薇看来看去也没觉得陆慎也什么特殊的,没错,他是很帅,可也不至于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,在座也不乏相貌与他相当之人;陆慎的谈吐风趣的确是个优点,可安郡王风流多情,文采斐然,似乎也不输于他。为何谢思茹偏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?何况这树如今已是别人家的产业。

思来想去,唯有初恋情结作怪可以解释。

乔薇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涩,埋头抿了一口甜酒,就听郑氏悄悄的向她道:“听说谢姑娘已发下宏愿,此生非太子不嫁,哪怕作妾也是无妨的。”

“这话自然是私底下说的,别人怎么知道?”乔薇纳闷。

郑氏啧啧含笑,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只要她想,有什么不能办到的?”

胸口那股窒闷感越发难受,乔薇又抿了口酒水,心道这姑娘为了嫁给陆慎也是豁出去了,半点不为名声考虑,明明是闺房私语,偏要嚷嚷得人尽皆知,她以为陆慎却不过情面,就会接她进府么?

乔薇往嘴里囫囵塞了个蜜枣,含糊不清的道:“说得容易,若将来太子另易人选呢,她是不是也该另择佳婿?”

毕竟废太子的风声闹得沸沸扬扬,也许将来五殿下做了太子也未可知呀。

郑氏笑着推搡她,“数你胆大,竟敢满嘴胡吣!”

乔薇呵呵不语,她可不是开玩笑的,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嘛。

另一边,魏明欣似乎听到二人的交谈,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——她并不希望府里多出一个家世远胜于己的王妃,死贱人的嘴也太碎了。

接触到魏明欣饱含恨意的眼光,乔薇只笑了笑,不以为意。

比起她们这边的热闹,行三的安郡王那边则冷清许多。宴席还未开始,安郡王就已喝得半醉,俊美的脸孔带出晕红,还轻轻打着酒嗝。

吴氏不得不小声提醒他,“少喝点,仔细陛下瞧见。”

陆景只笑吟吟的向她举杯。

吴氏没法,只得吩咐侍者倒一壶醒酒茶来,省得丈夫待会儿喝得烂醉如泥,没人把他拖回去。

她心里固然也知道陆景韬光养晦的意思,可,会不会做得太明显了,只怕过犹不及。不过见皇帝光顾着同谢氏叙旧,谅着无暇顾及旁人,吴氏想想反倒好笑:这般自苦,终日提心吊胆,其实不过是骗人又骗己罢了。

再看陆景,醉意朦胧的转着手里水晶杯,目光却一眼不眨的看着那谢思茹,吴氏不禁心下一颤,难道连他也动了迎娶谢小姐的念头?

想想也不是毫无道理,谢家的亲事是块烫手山芋,太子与五皇子都不敢沾手,可若是陆景接下,固然会迎来皇帝的提防与敲打;但另一方面,有了武威将军的辅佐,将来他想成事便更有把握,端看如何使用。

弄清这层关窍,吴氏顿觉心下一阵酸楚,忙掩饰着举杯,只觉酒液入喉,分外苦涩。

饮至半酣,魏明欣借口更衣悄悄离了席,将她事先买通的一个小太监叫了来,问道:“我吩咐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?”

那人扬了扬袖里一个洁白纸包,道:“药已经弄好了,是请宫外的大夫专程配的,保准无人察觉,端看主子您想什么时候动手。”

魏明欣诡谲一笑,“除了今日,哪还有更好的机会?”

可巧列位王室宗亲都在,她堂堂太子妃当众出了丑,哪还有脸留在宫里?知趣的就该一索子吊死,她不肯,别人也会帮她——那纸包里头正是一剂能令人迷失心性的药粉,若喝了它,便是再三贞九烈的妇人也能现出原形来,何况乔薇本来就淫-贱无耻。

魏明欣将纸包拆开嗅了嗅,见那粉末莹白细微,状若无奇,到底还是有些担心,“真有用吗?”

小太监拍胸脯道:“若不奏效,主子只管拿了小子的人头便是。”

“呸!”魏明欣照脸啐他一口,“谁稀罕你那石头脑袋,我只要你别辜负了这差事!”她重新将纸包裹好,匆匆放进那人怀里,“不会被试菜的太医验出来吧?”

小太监熟极而流的擦去脸上唾沫,哂笑道:“瞧您说的!席都快散了,谁还有那闲工夫试酒试菜,等会儿奴才亲自去给太子妃斟酒,保准不会有人瞧见,便是真出了事,小人也一力担着,您看成不?”

魏明欣心想,乔薇的酒量本就不好,等会儿若是真发起癫来,别人也只当她饮醉了,未必能猜到别处去。

这么一想,她稍稍释虑,再三交代了两句,方才整理好仪容重新进殿。

回到座位上,魏明欣偷眼一瞧,只见方才那小太监果然去往乔薇身前,不露声色的将银壶注满,果然是做事做熟了的,十指都没颤一下。

倒完酒后,他便低眉顺目地悄悄离开,形如鬼魅,半点没引人察觉。

魏明欣心下暗喜,愈发屏气凝神,留意对面动静。

许是殿中人太多、气氛太过闷热的缘故,乔薇腕中的酒盏没一会儿就见底了,她毫不犹豫地又倒了一杯。反正这酒甜丝丝的,气味不重,也不醉人。

郑氏见状却有些担心,“你该少喝点,等会儿醉起来,二弟就要担心了。”

乔薇脸上微窘,怎么人人都认定她和陆慎难舍难分一般?虽然事实也差不离,她总以为自己还保留着高冷女神的形象呢。

被郑氏这么一戳穿,乔薇大不好意思,幸亏酒醉后的晕红遮盖了羞赧,她嘿嘿笑道:“无妨,喜事嘛,自然得宾主尽欢才好。”

半点也不肯承认她其实对谢思茹的事有点吃味,更有些担心——要是这姑娘铁了心要嫁进太子府来,嘉禾帝会不会答应她呢?毕竟皇帝的心思最难揣测,什么都是有可能的。他可以下旨,别人却不敢抗旨。

乔薇仰起桃粉色的腮颊,正欲一梗脖将那杯甜酒饮下,眼角余光却发觉谢思茹稳稳地向这边过来。

许是这几日不曾出门,她蓄养得肤色白了些,亭亭如一株水中的莲花。

谢思茹到了近前,含笑对乔薇举杯,“臣女虽回京城未久,已蒙太子妃教益匪浅,如今聊以薄酒相祝,愿太子妃娘娘寿比南山,福随东海。”

乔薇心道这简直和新媳妇向婆婆敬茶差不多,正常人不是该祝福她跟陆慎琴瑟和谐、相敬如宾么?不过既然谢思茹抱着来加入这个家的心思,她当然不希望相公和糟糠夫妻和睦。

乔薇对于京中的流言到底有些耿耿于怀,这杯酒也就不怎么愿意饮下去,只凉凉道:“本宫酒量不好,谢姑娘的美意本宫只得心领。”

谢思茹稍稍抬头,见她盏中酒水满溢,大约是怕醉后失了仪态,因笑着举起纤纤玉手,“我这杯子却只盛了一半,娘娘若不嫌弃,咱俩就换一换吧。”

拒绝一次就好,再多恐伤了体面,乔薇于是轻轻颔首,“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好了。”

魏明欣正在暗中观察,闻言险些栽倒,不会罢?她这运气也太背了!谢家如今正是显贵,皇帝又青睐有加,多少双眼睛日夜盯着,若谢思茹在这里出了事……魏明欣背上的薄衫汗得透湿,几乎已不敢想下去。

她快速上前,想装成不经意的模样将酒盏打翻,谁知谢思茹早注意到这妾室鬼鬼祟祟——花朝节那日就碰了一鼻子的灰,她还不肯死心?

谢思茹只当又是一个不顾脸面赶来奉承的,遂厌弃地甩开衣袖,“五殿下是怎么管教家里人的?这样不懂事的也敢带进来。”

魏明欣脸色苍白,眼睁睁地看她将酒水饮尽,早已忘了该说什么。一股强烈的惧意攫取住她的脏腑,她恐怕自己要大难临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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